阴谋

      唐柠同望月、林静三人下楼时,客厅已然空空荡荡,不见人影。
    西流队里的人都出去了,唐柠估摸着,应该是去找瑞德遗体去了。
    望月和林静转头就进了厨房,丝毫不在意他们的去向,密室游戏里,最不缺的就是死亡和失踪,操心都操心不过来,只能说习惯就好。
    唯独唐柠仍有些唏嘘。
    没有人可以做到彻底地感同身受,大家现在能够冷静地置身事外,自然是因为厄运只是降临在了别的队伍。
    可这样的置身事外又能维持几时呢?
    他人的不幸就像是悬在自己头顶的达摩克利斯剑,千钧一发、摇摇欲坠,一旦落下,便是粉身碎骨,万劫不复。
    “唐柠,你会做早饭吗?”望月的呼唤暂时打断了唐柠的思绪。
    “会一点。”
    “那就够了!能过来帮帮忙吗?我们俩快来不及做了。”
    “可以啊,马上来。”唐柠应下,随之也进了厨房。
    七点过后,队里其余人陆续起床,等他们到楼下时,客厅的餐桌上已经摆满了早餐,寿司、三明治、煎饺……一应俱全。
    望月借着吃早饭的空当,把刚才在书房的发现说了出来,林静也把那两张纸和口袋书摆上桌。
    雪奈瞪大眼,不敢置信地敲了敲桌子,再度确认道:“这两样东西就塞在抽屉里,一打开就能找着?”
    望月啜着牛奶,点点头,给予肯定答复。
    “怎么这么好找啊!”乔治一口吞下两块寿司,嘴里塞得满满当当地感慨。Ρō18sんц.cōм(po18u.com)
    “没天理了,白浪费一个晚上!”雪奈想想自己昨晚激情昂扬地鼓动众人查书房,结果却偏偏漏了最显眼的办公桌,心里那叫一个气啊。
    李秀元拍拍雪奈手背,忙给她顺毛道:“能找着就行啦,计较那么多干嘛。”
    “诶,你们说,那个西流干嘛偷偷摸摸地把这张纸塞过来?会不会有诈啊?”经由昨天的调虎离山之计,斯蒂夫可不敢轻易相信,对方会有这个好心。
    林静摩挲着纸张表面毛糙的折痕,迟疑片刻,否定道:“不像有诈。”
    “人之初,性本善,别总把人想得那么坏。“李秀元往斯蒂夫身上一倒,拧了他胳膊一把。
    顾谨言刚吃完唐柠手作的畸形三明治,慢条斯理地拿了张湿巾擦嘴,继而分析道:“这应该只是他个人的决定,和他队友没关系,所以不得不悄悄送过来,以防队友知晓。”
    “这倒是有可能,他们队那个丽卡,难缠的很,根本没法沟通。”李秀元煞有介事地点点头。
    “可为什么这两张纸上的规则不一样啊?”唐柠两手撑着下巴,眼巴巴地看向顾谨言。
    “你以为呢?”
    “两队的通关条件不同!”
    “你再想想我们上个游乐园密室,lying和truth的通关条件有差吗?”顾谨言没着急说出自己的想法,而是循循善诱地引着她思考。
    “emm……好像没…”
    “那多出来这条游戏规则,能有什么影响?”
    “当然是多个方法,多条希望啦。”唐柠不假思索地回道。
    “你好像没听明白我的意思。”顾谨言摇头一笑,继续解释道:“即便没有这条规则,走投无路的情况下,我们难道不会铤而走险地尝试抢船吗?”
    “呃……应该会的吧。”
    “所以说,游戏规则里加上这么一条,完全是多此一举,不管有没有它,对我们的影响都不是很大。”顾谨言点到即止,不过多输出观点。
    有了这番点拨,两张纸上的游戏规则又在唐柠脑袋里过了几遍,细微的灵感在一点点放大。
    等她终于醒悟过来时,不由诧异问道:“你的意思是,我不应该纠结我们的纸上为什么没有这条规则,而应该多想想,西流他们的纸上为什么多了这么一条规则?”
    顾谨言伸出手去捏了捏唐柠脸颊,甚感欣慰道:“孺子可教也。”
    得了他的肯定,唐柠思路愈发清晰,她侃侃分析道:“我之前觉得,多一条规则就是多一种通关方法,多一点希望,但现在看来,这条规则应该不是什么希望,而是纯粹的警告吧。”
    “警告什么?”贝拉听唐柠的分析听得正入神,见她突然在关键处停顿下来,忍不住出声追问。
    “……慢点慢点,我好像想岔了。”唐柠托着脑门,眉头紧锁,直接陷入了沉思,像是被什么难题给绊住了。
    按照她的推断,这条规则的存在就是为了警告玩家们不要妄图通过抢夺其他船只离开密室。可如果这个推断成立,那西流他们岂不是没有离开的法子了?玩家们能在密室世界长久且正常地存活下去?他们真的是玩家而不是NPC?……
    疑团一个接一个地往外冒。
    顾谨言适时开导道:“你再设想一下,如果这首诗是逃脱密室的关键呢?”
    如果诗是关键线索,没有诗就不可能找到逃脱之法,逃不出去就只能永远被困在这里。
    与此同时,看似一线生机的第四条游戏规则,实则却暗藏杀机。
    这还怎么密室逃脱!?
    唐柠被震撼到了,她不禁喃喃道:“这简直……是阴谋啊!”
    暗藏的陷阱一环扣一环,并且从源头处坏起,正常情况下,哪个玩家会去怀疑密室给出的游戏规则啊?
    如果不是今天发现了新的游戏规则,恐怕所有人都会被蒙在鼓里吧。
    顾谨言拉过唐柠的手,握住她发凉的手心,安慰道:“别太担心了,这只是最坏的推断而已,或许事情远没我们想的那么复杂呢。”
    唐柠回握他的手,勾动嘴角,勉强微笑。
    如果真相确实如此,那可真就太令人窒息了。
    “不好!”望月突然猛一拍桌子,迅速吩咐道:“快把东西收起来,有人回来了!”
    林静立即行动。
    他前脚刚把三样东西揣回衣兜,后脚西流就气喘吁吁地推开了大门。
    “栀子回来了吗?你们有看到她吗?”
    西流焦急问完,等不及回应,便冲着屋内大喊起来:“栀子!栀子!你回来了吗?”
    望月急忙迎上去解释:“对不起,西流先生,我们没看到夏栀子小姐,她不应该和你们一起出去了吗?”
    “是一起出去了,但我们中途分散了一小会儿,然后就找不着她了。”西流急得满头大汗,瑞德的死不见尸给了他莫大的压力。
    “你有联系队里其他人吗?”
    “刚问过李赫和嘉丽,他们俩没见过她。”
    “你先别急,她说不定是碰上其他队友,和他们一起走了。”望月不清楚具体经过,只能先稳住他的情绪。
    西流抹了把脑门上的冷汗,深呼吸几口,迫切想平静下来。
    “我去洗把脸。”他转身往厨房走去。
    结果脚步还没迈进去,整个人就僵在了厨房门口。
    “怎么了吗?”望月有所觉察地跟了过去,在看清厨房景象后,同样僵在原地。
    雪奈一直在默默观察他俩的动静,见此情形,顿时脸色一变,沉声道:“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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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咱们出门的时候,栀子还是好好的,这才过去多久?一小时都没有!栀子就没了,西流,你到底是怎么保护她的,你算什么男人啊!”丽卡歇斯底里的尖叫震耳欲聋。
    斥责完还不够,还得再把对方人格贬低一番。
    好似装了永动机关枪,突突地扫个不停。
    西流颓唐地坐在沙发上,低垂着脑袋,神情恍惚。嘉丽则伏在李赫怀里,声音哽咽,哭得肩膀一耸一耸。
    他们整个队伍,除了喋喋不休的丽卡,其余人皆是一副沮丧萎靡的样子。
    夏栀子死得太过突然了,朝夕相处的同伴以这种方式被迫画上生命的休止符,任谁都接受不了。
    唐柠被顾谨言揽着靠在他肩膀上,看着他们一脸沉痛的表情,心里很不是滋味,脑海里不由自主地就浮现出刚才看到的那一幕。
    血液四处喷溅,凌乱得像是不要钱的颜料,染红了整个厨房,夏栀子就静悄悄地躺在厨房中央的空地上,身首异处,衣衫褴褛。
    裸露的肌肤无一处完好,宛如凌迟至死。
    “怕吗?”顾谨言低声问她。
    “怕也没用,总是要面对的。”经历了这么多密室,唐柠自然成长不少,逃避已经不再是她的第一选项了。
    “我们会保护你的。”
    “我知道,你们也要保护好自己。”唐柠握住顾谨言的手,蹭了蹭他肩膀。
    此时,丽卡又找到了一个新的切入点,开启了新一轮的斥责加羞辱。
    林静悄无声息地出了厨房,坐回雪奈身边,因着能力的特殊性,西流他们根本没注意到他的动静。
    “怎么样,有发现吗?”雪奈偷问他。
    林静摇摇头,保持沉默。
    “嗯?你的道具不是可以循着血液查到临死前的情况吗?”
    “看不到画面,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不是吧,这可就麻烦了。”雪奈托着下巴叹道。
    林静却是瞥过面前或站或坐的八个人,若有所思。
    丽卡骂人骂累了,喝口水润过嗓子后,突然话锋一转,夹枪带棒地冲着望月嚷了起来。
    “栀子出事的时候,肯定不是一击毙命,你们这些人就在楼下吃早饭,怎么会没听到动静?”
    望月是个好脾气,知道她现在正在气头上,没火上浇油,只淡淡道:“我也正为此事疑惑。”
    “是嘛。”丽卡冷哼一声,显然不信。
    雪奈最受不了有人仗着望月性子温顺胡乱蹦跶,干脆回呛道:“拜托,我们在是我们这边的客厅吃早饭的,她是在你们那边的厨房被杀的,如果凶手用了隔音道具,哪会有什么动静?”
    “呵,凶手?”丽卡嗤笑着反问一句。
    她现在怒火中烧,正缺一个发泄口,再加上本就团队意识薄弱,受了刺激后竟打算直接不管不顾地撕破脸。
    “丽卡,不要吵了!”西流察觉出她的意图,骤然起身喝止,但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丽卡跳将起来,咄咄逼人地问道:“这个岛,我们呆了四个月,之前从没出过被袭击的事情。可自从你们上岛后,先是瑞德失踪,后是栀子出事,这凶手藏在哪,你们心里难道没点数?”
    雪奈翻了个白眼,她就知道,这女人不安好心,原来是想把凶手身份套他们头上。
    “首先,密室规则明令禁止玩家互相残杀;其次,对你们动手有什么好处吗;最后,你声音能不能小点,我耳朵都快聋了。”
    “万一你们是想独占船票呢?至于密室规则,用道具不就行了。”丽卡振振有词地反驳。
    “那你可真看得起我们。”雪奈差点就被气笑了。
    贝拉帮她回击道:“你们自己找了四个月,没发现一张船票,现在我们才过来两天不到,你就开始怀疑我们独吞船票,还要不要脸啊?”
    丽卡头脑发热,思维混乱,根本没想到这茬,顿时一噎。
    贝拉乘胜追击,翻旧账道:“昨天上午我们上楼后,你们在楼下做了什么,要我现在说出来吗?我们没追究,可不代表我们什么都不知道。”
    “我们没……”
    丽卡张嘴就想否认,话没说完,西流就打断了她,向贝拉诚恳道歉道:“昨天的事很抱歉,是我们以小人心度君子腹了。”
    “喂,西流,你干嘛!道屁个歉啊。”丽卡没有半点对队长的尊重,嚣张得像是她才是这个队的老大。
    昨天西流把望月他们带上楼后,她见其他人都帮着凯西,自己讨不到好,便找了调虎离山的借口,把一切解释为自己的用心良苦,等西流下楼时,其他人早已赞同搜查另一栋别墅。
    所以西流现在的道歉对丽卡而言,并不是无关痛痒,而是一番啪啪打脸。
    “咱们现在应该抓紧的是去找凶手或者是死亡条件!还和他们扯什么扯?”
    丽卡两手插兜,转身要走。
    雪奈脸色不愉,指关节爆出脆响。
    她算是看明白了,有丽卡这根搅屎棍在,两队想达成合作,根本是痴人说梦。
    但就在此时,一直不动声色的望月突然一翻手,凭空拿出一块笏板,纳于振袖中轻轻一挥。
    霎时间,丽卡只觉天旋地转,眼冒金星,没走几步就两腿一软,倒向沙发,栽在凯西腿上。
    “丽卡!丽卡!”
    她的队友赶忙围了上去。
    “她没事,昏过去而已,应该是喊累了。”凯西对丽卡本就有怨,如此天赐良机,她怎么可能放过。
    “卡姆,你把她扶上去睡一会吧。”西流趁机支开了队里另一个麻烦精。
    聒噪的人一走,客厅顿时陷入一片静默。
    望月适时开口询问:“西流先生,要不要再谈谈?”
    “正有此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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