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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宏锐坐在沙发上,听见这话,一张脸笑得跟个褶子似的:“所以啊,我这不是拐卖,就是借一下。我都听说了,您教的那什么班上,不是有好多有钱人家的小姑娘吗?你就忽悠她们去樱花世界一趟,那块都是我们的人,随便捞一个走要挟一下她们家长,骗点钱就放出去。”
    “不行!”
    张志伟气得脸红脖子粗,他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抄起一个鸡毛毯子就往张宏锐身上砸,顺带还捞起一旁的手机:“我这就报警!不能让你再做这些害人的事情了!”
    “您报警啊!就让我妈死在那医院里,你就开心了是不是?”
    张宏锐唰的起了身,声音也拔高一个度:“您自己想想,我妈住一天院得花多少钱?您卖了肾都挣不回来那么多钱,要不是我死皮赖脸求着,我妈早就连病床都没有睡了!您有本事就报警!明天我们一家人全部坐着等死!”
    这一段话,彻底把这位老人给唬住。
    张志伟的手抖了抖,手机也啪的一下落在地上,他退后几步跌坐在沙发上,扶着脑袋想着自己这相依为命了半辈子的老伴,突然一下子就犹豫了起来。
    人总是极其自私的。
    平时里冠冕堂皇的道理一大堆,但要到了取舍的时候,心里的天平却总会偏向自己。
    不肯承认自己是坏人,所以就一边做着十恶不赦的事情,一边为自己找着迫不得已的理由来开脱。
    自己不这么做,老伴就会没命。
    所以也是逼不得已。
    他反复对自己这么说着:我不过是为了爱人能活下来,所以才铤而走险而已。
    但这不过是所有恶人的通病。
    张志伟咬了咬牙,同意了儿子的请求,顺带还为了彰显自己的“正义”,叮嘱了句:“千万不能伤人性命。”
    听上去是多么感人和正义的一句话。
    但却是无耻的人,为自己最后一点留有余地的开脱,来安慰着自己是个善良的人。
    然而后来,在新闻上看到了那骇人听闻的案件之后,张志伟才知道自己做了多么恐怖的一个决定。
    当天晚上,他和自己的儿子发生了无比剧烈的争吵——
    “那么小的孩子都能下得去手,你这个畜生!我、我要报警!”
    “得了吧,报警了你也得被抓,我就服了你这老头子,现在装什么大好人,搞得那小姑娘不是你忽悠去的一样!我是畜生,那你算什么个东西?行啊,你报警啊!咱俩被抓了,我妈也可以直接拔了呼吸罩了!”
    劣根这个词,究竟是什么意思。
    所有的枝丫都是来自于同一个深深扎入泥土里的根基。
    挂在枝丫上直白的恶,和拼命掩盖在泥土里的恶,本质上都没什么区别。
    张志伟再一次退缩了。
    还是那个借口。
    “我都是为了我的老伴,为了家里人能活下去。”
    我不是为了自己。
    我是个善良的人,只是迫不得已。
    然而最后,老伴没留住。
    临走前,她将眼睛瞪得大大的,发出干枯的声音吱吱呀呀地喊着。
    没人听懂她在说什么,但张志伟却知道,这代表着一直以来遮盖着自己罪恶的遮羞布,终于被撕碎。
    儿子在他眼皮子底下继续做着这行恶心的事儿,他却也再也不敢提报警两个字。
    一直到几年过去了,他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一口一个为了自己的爱人,其实不过是拿家人当个幌子。
    最终,谁都是为了自己能活下去。
    屋子一天比一天冷,他的精神也在反反复复的恶梦中,被折磨得愈渐衰弱。
    睁眼闭眼,都是当年那些孩子的模样。
    张志伟七十三岁生日那天,他送了自己一个生日礼物。
    解脱。
    *
    傅知焕接到了一个电话。
    “傅先生,经过我们多方面的调查,成功找到了张志伟的儿子张宏锐,在比对DNA后,确认他就是杀害您妹妹的凶手。只是——”
    “只是什么?”
    “张宏锐在两个月前,被确诊脑瘤晚期,现在正在重症监护病房,医生说,有可能时日无多。”
    作者有话要说:时间线上,张宏锐犯案当年三十九岁,张志伟六十三岁。
    二十年之后,张宏锐现在差不多五十九快六十了。
    交待年龄的意思是,这差不多是我虐儿子的最后一个点了。
    这章可能会精修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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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4章
    傅知焕和温阮到达张宏锐所在的那家医院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重症监护室门口的氛围很压抑,有穿着警服的警员守在门口。周围的医护人员来来往往,个个都神色紧绷。
    看见傅知焕来了,一位警员连忙上前两步,低声解释着:“傅先生,医生告诉我们,张宏锐现在的生命体征很不稳定,意识障碍也非常严重。”
    张宏锐现在早已年过半旬,这辈子既没有什么学问,又没有什么本事。但靠着那些令人不齿的事情倒是挣了挺多钱,后半辈子过得纸醉金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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